儿童的世界,也许是人类最妙不可言的世界。
儿童的想象力不仅不会受到限制,而且可以“穿越”。娃娃最喜欢爷爷讲“三个小猪”的故事,故事的内容并不出奇,就是三个小猪在逐渐长大以后,被猪妈妈要求离家独立生活,并自盖房子,战胜可恶的大灰狼,最终赢得独立生活。爷爷应娃娃要求,几乎讲了一百遍,但执着的“听众”依然乐此不疲。
其实,故事的吸引力并不在故事本身,而在于故事演绎的方式。娃娃会将故事的五个主人公穿越到自己的生活场景之中,置换成自己最熟悉的人,于是,三个小猪分别成为多米、周云泽和自己,而自己盖的房子一定最好,爷爷毫无悬念就成为“大灰狼”,猪妈妈当然是完美的正面角色,那就是她的妈妈了。在听故事的时候,娃娃反客为主,会源源不断“布置”自己的院子、房子,增加最新的设备,安排了最美丽的花卉,完全将世界时空界限打破,构建了不可思议的崭新世界。
“穿越”成为儿童的特权。就像是有一个神奇的主宰,立于宇宙之巅,俯视人寰,所有时空都汇聚于一起,可以任意调动组合其中美好元素,重新融合成一个最理想、最完美、最不符合逻辑,但又最富于创造力的新颖世界。娃娃很乐意构想这样的画面,而爷爷也正好迎合了娃娃的期待,所以在讲述故事时,会冷不丁穿插进互不相干的人物或场景,让娃娃感到不可思议,然后兴奋起来,哈哈大笑。娃娃特别喜欢爷爷讲故事的方式,每一次向爷爷发出邀请,总会说:“爷爷,给我讲一个搞笑的故事吧!”娃娃将这种故事演绎的方式命名为“搞笑”,其实就是“穿越”,就是“荒诞”,这非常符合娃娃“不拘一格”的思维方式,而且不厌其烦:“爷爷,再给我讲一遍吧!”如果爷爷有足够的耐心和精力,这种故事可以永远重复下去,就像传统的唱片滑丝一样,不停地反复播放。
“穿越”会考验娃娃的分辨力,但显然更有魅力。娃娃听到爷爷编造的故事时,在最初惊愕迷惑之后,会好奇询问突如其来的人物和场景何以走进画面,不久就欣然接受,不过爷爷也不要陶醉得太早,因为这绝不是审美的终结,娃娃以自己“非凡”的领悟力和与生俱来的调皮秉性,会顺着爷爷的思路“推波助澜”,将“荒诞”进行到底,这回就轮到爷爷吃惊了:娃娃显然是在以清醒思维,接续“糊里糊涂”的故事,不仅故事的走向超出了爷爷的预期,而且人物的性格发生反转,比如一个正面人物会变质成为反面人物,整个世界颠三倒四,李白也许到了“大悦城”,而牛魔王会与敖丙大战几十个回合。“穿越”打破了世界固有藩篱,所有想象都可以成为现实,“荒诞”不再是亵渎逻辑,“离谱”成为创造的同义语。这在成人的世界中,简直是大逆不道,可望而不可即,但在儿童的世界里,却是常态。谁应该向谁学习、致敬,答案不言而喻。
成人拥有明确的交际符号,传播透明,但成人的世界却难免僵化。儿童的很多表达语焉不详,甚至无法“解码”,但却充满灵感。4岁娃娃的识字水平,还不足以进行“文学创作”,但娃娃竟然可以“大言不惭”地宣称自己能够“写诗”!当这些“诗行”呈现在你面前时,读者的认知系统立即崩溃:这是一组乱七八糟随意安置的符号,看似文字,却一个也不可识,既似山水画,又如蚂蚁爬行。你无法理解它的含义和韵律,却可以无限延伸,做出无穷无尽的诠释。它的内涵最小,却也最大。正是这种不确定性,创造了一个认知的奇迹。其实,作者也不明白自己表达了什么,只是觉得有趣,没有功利,这就够了。也许这首诗永远不能被解读,会被遗忘,但作诗的过程,却会被记住——过程就是意义。
有趣的是,娃娃在回应爷爷的询问陷阱时,还有一点理性:“宝宝,你觉得你的诗写得好,还是李白的诗写得好?”——“那还是李白写得好!”这一句问话,要是放在一年前,娃娃的回答肯定毫不犹豫:“我写得好”!这种理性的到来,不过是因为娃娃的世界也在清晰化——娃娃大略知道了李白的厉害,所以谦逊。到底是清晰的世界美好,还是混沌的世界无拘无束?那就让“童心”和“城府”分别来回答吧!
儿童世界无拘无束,没有禁区和边界,思维任性而浪漫,仅仅凭借想象就可以构建最完美的图画,真让人羡慕!儿童的世界如此迷人而无垠,给世界带来的美好,正是成人世界的缺憾,但也是人类童年的天赋,故有“我家幼崽,就是人类幼崽”的奇特祝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