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一个周日的中午,我正准备煮午饭,却发现米用完了。我是个懒散的人,常常是头痛医头,脚痛医脚,一贯认为买东西是举手之劳,好在家门口就是超市,买米很方便。
正餐的主食,我一般都选择吃白米饭。若没有吃米饭,就会怅然若失,无论吃多少东西,都觉得饱腹感不强。但如果以另外的主食来代替米饭,身上那个“爱吃米饭”的胃,又会有所抗拒,难以适应,没有认同感。
现在,似乎每个超市都有卖大米,它们被摆放在显眼的位置,堆放整齐划一,可供选择的品种也不少。这些米的角质层大多被“打磨抛光”,显得晶莹剔透,惹人喜爱。当中有些袋装大米还不是单一品种,而是将几个品种拼配一起,说法是混合的品相更佳,口感更为软糯,但实则尝起来米香会弱一些。
小时候,家附近没有超市,也买不到袋装米。那时候卖米的地方只有粮站,卖的米也是散装的陈米,品质一般。印象中过去农户吃米通常是自行解决,因此当时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储存稻谷的设施,有的是水泥砌筑的稻仓,有的是木材做的稻桶,还有的是陶瓷做的稻缸。每当采收的稻谷晒干后,乡亲们就会把米一担一担地挑进屋里,倒进那些储粮设施中。平时需要稻米时,再从储粮设施中舀出一些盛到箩筐中,挑到村里的碾米场进行加工处理。稻谷碾好后,稻壳就成了糠,之后人吃米,糠则用来喂养家禽家畜。
儿时吃的大米,都是单一的品种,也没有抛过光,虽然质地粗糙,但是米香浓郁。这些新收的稻米煮成粥,表面会浮起一层粥油,不仅口感黏稠,味道也香醇,吃进肚子里,备感清爽。这碗可口的新米粥,也是我尤为难忘的童年滋味。
前年,大姐送来一袋大米,可惜口感稍差一些。我问起原因,大姐笑说:“今年雨天太多,阳光不足,产出的稻米自然就差些。”听了这话,我恍然大悟,一合计,才发觉自己已经作别稻田五年有余,难怪忘了好吃的稻谷需要阳光的加持。
故乡的夏末,天气炎热,也善变,特别是下午经常有“西北雨”来袭,前一分钟还阳光明媚,后一分钟就有掠过的乌云聚集成雷雨云,雷声轰隆作响,暴雨倾盆而下,总让人躲闪不及。不过这个季节,恰好是水稻收成的时节,俗称“双抢时节”。过去这时刚收的稻谷都在晒谷场晒着,若是发现暴雨将至,全家都得齐动员,大家各自顺手拿起不同的工具,就从四面八方往晒谷场赶,像打仗一样将稻谷集拢起来,再马不停蹄地收进屋内。如果赶不及,只能盖上几张薄膜来应急,有时还会眼睁睁地看着稻谷被雨水冲走,那场景现在想起来,依旧令人心如刀割。
当我还是小孩时,感觉世上最美味的食物就是一碗香喷喷的米饭。即使后来我在形形色色的地方吃过饭,也依旧最爱吃老家的新米饭,用闽南话说就是“猪仔恋槽”,我想这估计是故乡留给我的胃部记忆。
如今我仍会不时回忆起过去忙于抢收晒谷的暑假,想起那些被汗水浸泡的劳作岁月和对米饭渴望的日子。我钟情于那一抹源于土地的熟悉米香,它存留在我的童年味蕾中,宛如信仰一般,让我时至今日,依旧深深地迷恋着。